根據二○二一年數據,台灣新生兒僅有十五萬餘人,是史上首次低於十六萬人,而同年台灣死亡人數約為十八萬人,人口持續負成長。又根據美國中央情報局《世界概況》統計,我國生育率於全球二二七個國家中為最低。從財政觀點來看,若這個死亡航線不變,台灣危矣。
析言之,國家以永續存在為目的,國政亦須在安定的財源支持下永續經營,而其財政上的前提要件,厥在財政健全。在「租稅國原則」下,政府收入應以強制徵收的租稅為主,由納稅人依據能力而共同負擔。基此,租稅為國家財源之主要基礎,在諸多態樣的租稅裡,所得稅毋寧又係其中相當關鍵的收入來源。個人所得稅收入之多寡,簡單來說,乃取決於納稅義務人數與稅率兩項基本指標。在代議民主政治下,稅率調升實非易事,對資本家課徵高額稅金又有經濟產業發展現實上的難處,是以經常性維持相當規模人口的納稅義務人,乃國家穩定獲取財源的擔保。
少子化加上高齡化,對國家財政最大威脅,可從歲入與歲出兩方面來看。首先在歲入部分,少子化意味著未來勞動人口減少,亦即能負擔國家財政支出的納稅義務人減少,除非國家開闢其他新興財源,否則意味著財政收入將隨之減少;其次在歲出部分,高齡化意味著需要仰賴國家資源扶助照護的老年人增加,各種福利支出項目將隨之擴大。一消一長間,財政收支失衡破綻,昭然可見。
蔡英文總統曾指示少子化、高齡化需當作國安問題來面對,觀念上洵屬正確。但是在政府具體作為上,仍有諸多值得深思之處。例如十月二十七日,行政院會通過「零到六歲國家一起養」最新福利措施,宣布自明年起,行政院將再新增「育兒津貼、托育補助都不排富」、「提高托育、教保人員薪資及教保費」與「獎勵機制提升托育品質」等三項措施,新增措施經費為五十五億元,並預估二○二三年因應少子化計畫耗資超過千億元規模。這筆鉅額的財政支出,固然代表政府施政決心,但少子化問題牽涉層面至廣,乃全面系統性問題。千億公帑,真能對症下藥乎?
如所周之,荒唐高昂的居住成本,乃是侵蝕年輕世代收入的最大項目,連居住生活都成了殘酷的生存遊戲,焉有餘力規劃生育?又長期北部一極化偏差發展下,許多工作機會只見於首都圈,中南部子弟無法在家安身立命,不得已只能離家北上謀生,導致桃園以北已幾乎塞滿半數國民,合理嗎?這些都是點滴釀成台灣少子化的上游課題。倘若少子化對策不循上游認真整治,實際效果恐怕難以令人樂觀。
面對少子化這股鉅大危機,全民有賴更宏觀的視野、想像力,以及更大的魄力來對應。敢提高賦稅來支應更多少子化對策支出嗎?敢遷都或首都圈疏散,以減少北部一極壓力嗎?敢推動閒置住宅公權力徵收與再分配,更凶悍地實踐居住正義嗎?敢更積極開放的移民與工作政策來彌補人力缺口嗎?政府在推動「不得罪人」的福利措施政策之餘,面對這些「會得罪人」的棘手抉擇,逃避終究不是解決的辦法。